谥号是对死者一生功绩和道德的最终评价。
《逸周书·谥法》中曰:“谥者,行之迹也;号者,功之表也。” [1]简而言之，“谥”是对一个人人生轨迹的总结，“号”是对一个人一生功绩的评价。谥法制度最早起源于夏商到西周早期,在西周中期确立以后,在后世逐渐流通实行。但在秦代时期因为秦始皇认为“死而以行为谥,如此则子议父，臣议君,甚无谓,朕弗取焉”,谥法一度废除[2]。西汉开始恢复谥法。以后“历代因之，各有增损。”[3]清代的谥法制度基本延续了明代的谥法制度。笔者就帝后的谥号有什么规律、帝后的谥号与政治格局变迁之间的关联略作讨论。
一、清代帝后谥号的格式和谥号的相关礼仪
(一)谥号的格式
1.皇帝的谥号。皇帝谥号的格式为,在尾端加上庙谥合成尊谥。如清世宗的谥号“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志诚宪皇帝”,最末的“宪”字是皇帝的庙谥,“宪”之前的文字是世宗皇帝的正式谥号。据笔者统计,清代皇帝谥号除太祖24字、德宗20字外均为22 字。另外,皇帝的谥号均以“x天x运”为开头。如圣祖康熙帝的谥号是“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中和功德大成仁皇帝”。清朝皇帝中只有太宗皇太极的谥号比较特殊。他的第四字未选 “运”字,而是“国”字。
2.皇后的谥号。清代皇后的谥号格式为谥号尾加上丈夫的庙谥。如乾隆的生母孝圣宪皇后“孝圣慈宣康惠敦和诚徽仁穆敬天光圣宪皇后。”其丈夫庙谥“宪”之前的文字为皇后的正式谥号。据统计,清朝皇后的谥号除了慈禧是22 个字,慈安和孝哲毅是14个以外,其他均为16字。皇后的谥号则以孝开头,最后四字以“×天×圣”结尾。“孝”字开头指皇后要遵循传统的孝道。“天”指的是皇后的丈夫先帝,“圣”指的是嗣皇帝。孝庄皇太后谥号最后四字是“翊天启圣”。“翊”字有辅佐、帮助的含义。“翊天”表明了孝庄皇太后在皇太极在世时，就“佐太宗文皇帝肇造丕基”[4]卷22,页1693，“赞助内政,越既有年”[4]卷132,424页“启”字有“启迪、开导”之意,点明了太宗去世后孝庄太后辅佐引导顺治、康熙两代幼主成为明君。孝钦显皇后慈禧的最后四字是“配天兴圣”，“兴”有使兴盛之意。“兴圣”点明了慈禧太后在内外
交困的局面下辅佐同治、光绪两代幼主,实行垂帘
听政,实现了同治中兴的局面。
3.清代帝后谥号的特点。除了谥号有固定的格式之外,清代帝后谥号的另外一个特点是满汉合璧。众所周知,清代是满族建立的封建王朝,满语是其本民族的语言。在入关前,吸收汉文化的清代皇室的帝后谥号(如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夫妇)就是满汉合璧的。在入主中原之后,他们在接受汉文化的同时为了维持本民族特色坚持“国语骑射”“首崇满洲”,清代帝后的谥号依然延续祖制,保持满汉合璧的特色。在神牌中满文居左，汉文居右。满洲尚左,从左向右书写。汉人尚右，从右往左书写。因此,这样安排无论满文、汉文的地位都是一样重要,无尊卑之分。
清代帝后的满汉合璧谥号是每两个词相对照的意译。以高宗的谥号为例:
g’aodzung,abka be alhudaha, forgon be wesihun obuha,den i unenggi，nenden
高宗 天把效法了天运把兴盛使极为诚首先
sarasu ,ikengge be dursulehe ,ten be ilibuha , su selgiyehe, horon badarambuha,ginggun
知第一(元)把效仿了极创立、树立文传播威武 推广开来恭敬
genggiyen, hiyoosungga jilangga sengge enduringge yongkiyangga hÃwangdi[5]
英明 孝顺的、孝慈善的神妙的神圣的完备的皇帝
意译为:高宗效法了天、使时运兴盛、极为真诚、先知先觉、效仿乾元、创立了最高的准则秉持国政、传播了文教,使威武推广开来,恭敬英明、孝顺慈善的,神妙神圣的,完备的皇帝。
汉文谥号为:高宗法天隆运至诚先觉体元立极敷文奋武钦明孝慈神圣纯皇帝。
汉文的谥号和满文的意译对照看,是比较符合原文的含义的。
(二)定谥号的相关礼仪
1.选定谥号的程序。一般而言,帝后去世后嗣皇帝下令九卿和王公大臣议谥号,九卿王公大臣根据其一生的功绩品德草拟好大行皇帝或大行皇后的谥号后(一般会在几天到几十天之内),大臣们会将草拟好的谥号上报给皇帝请求钦定,最终交由皇帝圈定亡者的谥号,再颁诏公布,举行上谥礼。比如嘉庆二十五年(1820)七月二十五日嘉庆帝崩逝,新君道光于八月初四日下谕旨令大臣议定庙号、谥号。八月二十一日以大学士托津为首的众臣上奏草拟好的谥号。在奏案中,为嘉庆帝草拟了6个庙号,为“孝宗、仁宗、德宗、宣宗、康宗、肃宗”。庙谥也拟了6个字睿,(亶聪则作曰睿)、成(功德隆备曰成)、元(仁长体民曰元)、神(安仁立政曰神)、定(乂安中外曰定)、熙(敬德光辉曰熙)。草拟的谥号为“受天兴运敷化绥猷崇文经武恭宽勤俭端敏英哲”[6]后经道光帝钦点,庙号为“仁宗”,庙谥为“睿”,谥号中的“恭宽”改为“孝恭”。接着皇帝将此案发给众臣们令其复议,无建议后,皇帝便于八月二十一日正式发布上谕,公布嘉庆帝的庙号、庙谥和谥号。
皇太后谥号的拟定较为特殊,是从她们生前的徽号中,保留了几个字再添加几个字删改而成。孝庄皇太后的谥号是从徽号中取了5个字,再加了7个谥字最后加上一个丈夫的庙谥“文”组成的。留下的五字有“恭”“懿”“庄”“仁”“宣”五个字。其中,徽号中的“圣”字因为在添加字组合成谥号时是×天×圣的惯例格式中的定字。故不算在保留的字数内,算在添加的字数内。添加的七个字是“孝”“诚”“宪”“翊”“天”“启”“圣”。再加上皇太极的庙谥“文”,共同组成孝庄文皇后的初谥号“孝庄仁宣诚宪恭懿翊天启圣文皇后”共13个谥字[7]708。孝康章皇后保留了徽号中的“慈和”两字。康熙五十六年(1717)十二月二十日，大臣们在草拟孝惠章皇后的谥号时,未用徽号中的一字,重新拟定了新的谥号,遭到了康熙帝的极力反对,最后谥号从徽号中留5字又添了7字才令康熙满意[7]707。孝和睿皇后的徽号是12字内留6字,添6字,成为12字谥号。
相比于一般大臣草拟大行帝后谥号再由皇帝圈定谥号的定谥号程序而言,乾隆帝的庙号和孝贤皇后的谥号的由来比较特殊,是他们自己选定的。乾隆生前同军机大臣讨论自己的庙号,认为论功业则兼开创,十全武功,其中征缅甸、平定准噶尔收复新疆算是也开疆拓土了,庙号上可以“自宜崇称祖号,以副宏名”。只是他比较谦虚，觉得自己还得让太祖努尔哈赤几分,于是同军机大臣等共承面谕“万年之后,当以称宗为是。”庙号还是定为“某宗”比较合适。
乾隆去世后,嘉庆四年(1799)正月初四日,嘉庆会同礼部、大学士及九卿大臣商议,遵照乾隆的遗训,并考虑其开创的功业和建立的法度都无人能及,故庙号定为高宗。“不敢上违遗训,惟至德难名，究非臣下所能拟议,谨按谥法肇纪立极曰‘高’。我皇考圣神文武式廓鸿基。敬上庙号日高宗’”[8]。孝贤皇后的谥号“孝贤”二字是富察皇后自己向乾隆帝请求而来的。乾隆十年(1745),高贵妃去世赐谥为“慧贤”。定谥时富察皇后也十分伤感地想到了自己身后之事,便含泪表示如果自己身故祈请乾隆皇帝赐其谥号“孝贤”。富察皇后泣曰:“我朝后谥上一字皆用‘孝’字,倘许他日谥为‘贤’敬当终身自励以副此二字。”[9]不幸的是,在乾隆十三年(1748)三月十一日,于东巡山东的归途中,富察皇后病逝在德州的皇后御舟中。乾隆没有忘记和富察氏约定之事,于两个月之后乾隆十三年(1748)五月发布了一道赐谥大行皇后的谕旨,对皇后的一生做了极高的评价与总结，并道明了赐谥“孝贤”的原因“从来知臣者莫如君,知子者莫如父,则知妻者莫如夫。朕昨赋皇后挽诗,有‘圣慈深忆孝,宫壶尽称贤’之句。思惟孝贤二字之嘉名,实该皇后一生之淑德。应谥为孝贤皇后。”[10]卷311,738页乾隆越过了礼臣和内阁拟定谥号而直接赐给皇后谥号,说明乾隆和孝贤皇后夫妻之间的感情很深。
乾隆的生母孝圣宪皇后的谥号也是皇帝绕过了内阁亲自拟定的。乾隆四十二年(1777)正月二十六日,崇庆皇太后于圆明园长春仙馆溘然长逝,享年86岁。全国致哀,丧事隆重。乾隆命大学士、九卿议大行皇太后尊谥时口谕群臣道“大行皇太后,坤元协德,懋着徽音。四十二年母仪天下,尊养兼隆,福德备至,实古今史册所未有。今忽遭仙驭升遐,朕心哀痛,不能稍释,敬稽典礼。宜隆谥号,以表尊崇,第至德难名实非臣下拟议所能切当,朕欲亲尊为‘孝圣宪皇后’其令大学士、九卿、公议可否如?”[10]卷1025,页88乾隆绕过内阁确定好了谥号中“孝圣宪”几个字之后,命朝臣从皇太后徽号中选取删减几个字做剩余的谥号。皇帝亲自为母亲定谥号也说明乾隆和孝圣宪皇后母子间的感情很深。
2.上谥号礼。正式定好庙号和谥号、皇帝发上谕向朝臣公布谥号后便要举行上谥礼。清康熙前,早期的上谥礼都是在太庙中完成,是嗣皇帝捧着大行皇帝(皇后)的牌位在列祖列宗的神牌前行礼,礼官于案前跪读祝词。礼成将谥号昭告颁布天下[11]。康熙朝起,上谥礼有了定制。上谥号前先斋戒三日,前一日遣官告祭天、地、太庙、奉先殿、社稷等处。举行上谥礼当天,将大驾卤簿、几筵前供香烛、供果品12盘摆放于大行皇帝梓宫的宫殿外。嗣皇帝到太和门阅香册、香宝完成阅册宝礼。接着安放册宝的采亭和嗣皇帝到达大行皇帝梓宫前,向大行皇帝先后进献绢册绢宝、香册和香宝,向在天之灵宣读册宝上的文字(每次进献宣读时皇帝率众臣行三跪九拜礼和三献爵礼)。读罢,把香册、香宝安放于梓宫前,绢册、绢宝连同祝文奠帛一起送至焚帛炉焚烧[12]。礼毕,上谥仪完成。清中期时皇帝的梓宫一般安放在景山的观德殿,上谥仪一般在那里举行。
3.加谥号礼。加谥礼的仪式程序与上谥号礼大致相似,只是行礼地点是在太庙和奉先殿的神位前。第一步是改题神位,皇帝圈定上要加的尊谥之后,神牌从太庙中殿移至太庙洁室,重新漆饰,由内阁翰林官书写新加尊谥,工部填青后再安放回中殿。第二步则是正式加谥,加谥礼当天,皇帝从太和门至太庙,至殿中向神位前的祖先告祭加上尊谥,接着礼拜敬香、恭诵祝文、行三献爵礼完毕后,皇帝回宫,加谥礼成。
4.系庙谥及升附礼。帝王的神牌入太庙和奉先殿必有皇后的神位配享。在清代,皇后能否入太庙配享皇帝,礼制上关键在于皇后谥号的末尾上加没加上丈夫的庙谥“配附太庙者,皇后字上一字与庙谥同,奉祀别庙者,则但有谥号而不加庙谥。”[13]如,清世祖的谥号是“体天隆运定统建极英睿钦文显武大德弘功圣仁纯孝章皇帝”，“章”即是其庙谥。只有同他共同配享太庙的皇后才能称为“章皇后”。雍正皇帝曰:“世祖章皇帝三后，孝惠皇后、孝康皇后俱称章皇后,先后升袱太庙。孝献皇后则但于飨殿奉祀,此我朝之典制也。”[14]也就是说世祖章皇帝的三位皇后中孝惠皇后、孝康皇后因为系“章”的庙谥而升袱进入了太庙,而孝献皇后董鄂妃因为没有加丈夫庙谥而只在孝陵的享殿祭祀。
帝后去世后,将帝后的神牌安放在奉先殿或太庙内先祖的神位旁边,使其灵魂有所寄托的礼仪称为升衬礼。皇帝一般先升衬奉先殿,后升衬太庙。皇后升附太庙则比较复杂。若比皇帝去世晚,则同时一次完成升衬太庙、奉先殿。若先于皇帝去世,则先升衬奉先殿,等皇帝去世之后,皇后的神主再和皇帝一起入附太庙。清代比皇帝去世早的皇后的神主是“安放在奉先殿夹室中,俟大行皇帝崩后,始一同入庙。”[15]先于皇帝去世的皇后能否升衬进入太庙的关键在于升附之前,嗣皇帝是否给她们的谥号系了丈夫的庙号。因此,先于去世的皇后在升附太庙之前,嗣皇帝必下一道谕旨给她们的谥号末尾加上丈夫的庙号。之后才能正式举行升袱太庙的礼仪。如嘉庆四年(1799)四月,在乾隆帝大丧期间,嘉庆皇帝先给先于乾隆帝崩逝的孝贤皇后、孝仪皇后系“纯”的庙号,她们正式成为“孝贤纯皇后”“孝仪纯皇后”之后才能在四年九月二十一日举行入太庙的升附仪[16]。先于皇帝去世的皇后们的系庙谥、加谥情况列在了表一中。
表一 先于皇帝去世的皇后们的系庙谥、加谥时间
先于康熙帝去世的四位皇后,一同在雍正年间系庙谥和升衬对清代的系庙谥的体系和升附礼仪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康熙帝刚去世时,四位皇后的谥号是:康熙帝的原配孝诚皇后、继后孝昭、孝懿皇后和雍正帝的生母孝恭皇后乌雅氏。因未定配飨之仪,内阁九卿等在议定圣祖皇后的谥号时只在雍正生母孝恭皇后的谥号尾加了“仁”字。而一位原配和两位继后的谥号都没有加拟“仁”字,她们是否系庙谥并升衬太庙还需详定。雍正帝指出,元配孝诚皇后和孝恭皇后系庙谥袱庙是符合孝道天经地义之事。而继后孝昭、孝懿皇后是否升衬需要大臣们“详考古制,稽核正典,确议以定”[17]504-505。雍正元年(1723)六月丁卯,总理事务王、大臣、九卿詹翰科道等官员会议,引用宋代太祖三后并衬、太宗、真宗朝四后配享衬庙的先例,朱子等宋儒皆无异说为先例,“恭请四后同附圣祖庙,尊谥并加‘仁’字。”雍正对这一安排感到很满意和安心,内心也得到了宽慰“揽奏,既得展朕孝敬无穷之心,复合前代斟酌尽善之典,不觉悲慰交集……如此，庶于古礼符合,而朕心亦安。”[17]504-505皇帝按照元后、继立、本生的次序安排皇后配享衬庙的位次“首奉孝诚仁皇后、次奉孝昭仁皇后,次奉孝懿仁皇后，次奉孝恭仁皇后。”[17]504-505四后同时附庙以后,清代皇帝的原配皇后、继后、嗣皇帝的生母(本生皇后)都获得了系庙谥和袱庙资格。从四后牌位衬庙的位次安排中也可以看出,有清一代在皇后牌位进入太庙、奉先殿时,在位次安排上嫡后(元配)优先,最为尊贵,其次是继后,最后是嗣皇帝的生母。在同治元年(1862)咸丰皇帝的养母,恭亲王奕䜣的生母孝静皇后系上道光皇帝“成”的庙谥。成为“孝静成皇后”并升衬太庙则开创了皇帝的养母原为妃,死后破格升为皇后并系上庙谥升衬太庙的特例。在后文中也会提到此事。
二、乾嘉时期形成帝后谥号礼制限制
对于清代帝后的最终谥号字数,清代也有严格的规定。雍正十三年(1735),乾隆帝登基后，在为之前的皇帝加了尊谥之后。考虑到如果再给之前的列祖列宗加谥号,会导致谥号的冗长。因此,下发谕旨“宗庙徽称有制,报本忱悃靡穷,藉抒至情,不为恒式。”[18]2586改革了每代皇帝都给列祖列宗加谥号的繁冗制度。嘉庆四年(1799)，嘉庆皇帝沿袭乾隆定下的祖制,规定皇帝谥号不超过 24字,皇后谥号不超过16字。“仁宗守遺训,著制凡列圣尊谥已加至二十四字,列后尊谥已加至十六字,不复议加。”[18]2586
以后的帝后谥号都遵循着这一规制,基本维持着皇帝谥号22 字，皇后谥号16字的模式。其中,较为特殊的的是努尔哈赤和慈禧的谥号。努尔哈赤的谥号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睿武端毅钦安弘文定业高皇帝”一共24字。谥号字数为清代帝后之最,其庙号还在康熙元年(1661)四月由“武”改为了“高”。这与太祖努尔哈赤是清朝的奠基人,功勋卓著,因此受到后世子孙三次追封是分不开的。
慈禧则更为特殊,她的谥号为“孝钦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配天兴圣显皇后”。其特殊之处有五点。第一是皇后谥号史无前例的达到了22字帝王最高的规格,有僭越之嫌。第二点是这22字是一次上完,没有加谥。第三点是谥号从帝谥中选用。第四点是不删减徽号中字数,将十六个字全部留用。第五点是谥号中有两个钦字,两字重复,犯了谥号的大忌。慈禧的谥号为何如此超规格,这样特殊?主要是清廷考虑到慈禧“功德昭著,震古铄今”。光绪三十四年(1908)十月二十七日谕内阁“大行太皇太后垂帘训政四十余年,功在宗社,德被生民。所有治丧典礼允宜格外优隆,以昭尊崇而衰悃。著礼部将一切礼节另行敬谨改拟具奏”寻礼部奏“谨比照烈圣丧礼,敬谨斟酌,逐款改拟。”[19]17三十日又谕军机大臣“大行太皇太后功德昭著,震古铄今。现查《会典》所载后谥崇隆而又切合字样未用者已属无多,应于《会典》帝谥字样内参酌选择,敬谨恭拟,以重巨典而伸显扬。”[19]21因为慈禧超规格的谥号明显违背祖制,遭到了当时的吏部侍郎于式枚的上书反对,只是晚清时代江山风雨飘摇,清廷已顾不上答复此事,此事竟不了了之。
三、帝后谥号变动与政治格局变迁之关联
谥号不仅是一个人功绩和道德的评价,同时还代表着尊卑和嫡庶的地位。统治者通过封谥、追封或者剥夺某个人的谥号起到巩固统治或打击政敌的作用。可以说谥号在政治格局的变迁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下文就帝后的谥号和政治格局的变迁之关联做初步的讨论。
(一)朝代建立之时遵循汉制追封远祖
崇德元年(1636),皇太极改国号为大清,制度创建时期自然要遵从汉制追封自己的祖先，提高自身的政治地位巩固统治。在盛京建立太庙之后,四月丙戊封四位祖先孟特木、福满、觉昌安、塔克世分别为泽王、庆王、昌王、福王[18]2583。顺治五年(1648)六月,被李自成焚毁的太庙重新修成，关外四祖和努尔哈赤以及皇太极的神主入主太庙。当年十一月丙辰,顺治于此追尊关外四祖为肇祖原皇帝、兴祖直皇帝、景祖翼皇帝、显祖宣皇帝[18]2586。皇上亲诣太庙奉先殿奉安致祭行礼,礼仪如時享仪。三天之后,举行庆贺礼。之后颁诏天下[20]。
(二)新帝登基之后给历代帝后加封谥号
清承明制,嗣皇帝登基之后先要给父母辈的帝后定谥号,之后再给前代的帝后追加谥号。这样才能完成政权交替过度的仪式。
比如,雍正帝于雍正十三年(1735)八月二十三日驾崩。十三年九月乙巳,朝臣和乾隆拟定雍正帝的尊谥为“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大孝至诚宪皇帝”,庙号“世宗”。十三年十一月戊戌拟定孝敬宪皇后尊谥为“孝敬恭和懿顺昭惠佐天翊圣宪皇后。”于十一月十二日完成雍正皇帝上谥号礼。雍正十三年(1735)十一月辛亥拟定追加太祖、孝慈高皇后、太宗、孝端皇后、孝庄皇后、世祖、孝惠章皇后、孝康章皇后、圣祖、孝诚仁皇后、孝懿仁皇后、孝昭仁皇后、孝恭仁皇后尊谥。乾隆元年(1636)三月乙巳正式完成列圣列后追封谥号礼,追加的帝后谥号有:太祖加“钦安”、孝慈高皇后加“懿德”、太宗加“昭定”、孝端文皇后加“慈僖”、孝庄文皇后加“纯徽”、世祖加“显武”、孝惠章皇后加“恭安”、孝康章皇后加“端敬”、圣祖加“中和”、孝诚仁皇后加“淑懿”、孝懿仁皇后加“和恪”、孝昭仁皇后加“安裕”、孝恭仁，[20]卷14,页402-403。皇后加“慈纯’这一给父母辈帝后定谥号之后再给前代帝后追加谥号的仪式,在太上皇乾隆驾崩后,子皇帝嘉庆登基后依旧颁诏执行,一直延续到清末宣统时期。
(三)因政治失势被剥夺或者被改谥号的帝后
1.亲王加帝谥后因在政治斗争中失势被废谥。因为亲王摄政其政治权力滔天,俨然如天子，未有皇帝之名已有皇帝之实。皇帝未亲政和刚刚亲政时为了笼络其亲信,摄政王和其亲属死后被当朝皇帝追加谥号升入太庙供奉。由于皇帝亲政后要加强权势,必然削弱摄政王亲信的势力,已死摄政王及其亲属的谥号又被剥夺。顺治五年(1648),多尔衮被晋封为“皇父摄政王”,顺治七年(1650)八月,多尔衮之母阿巴亥被追谥为“孝烈恭敏献哲仁和赞俪天圣武皇后”,神牌升附太庙[18]9022。七年(1650)十二月初九日戌刻,多尔衮死于喀拉城。随后十二月二十五日,顺治帝尊多尔衮为“成宗懋德修道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其元妃被尊为皇后,神牌共同升附太庙。顺治八年(1651)正月,皇帝亲政,二月,在郑亲王济尔哈朗等人的告发下,多尔衮以“谋篡”罪被剥夺财产、爵位,尊号。多尔衮及其母、元妃的谥号被追夺,神牌从太庙中被撤出[18]9023。
2.鳌拜把持朝政,权倾一时,不顾朝臣反对把顺治皇帝的庙谥由“高皇帝”改为“章皇帝”。顺治帝崩27 日制满,太子少保大臣孙廷铨请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尊嗣皇帝生母为皇太后,并率九卿上疏议大行皇帝谥号。孙廷铨认为“大行皇帝龙兴中土，混一六合,功业同于开创,宜谥为高皇帝。”众大臣皆认同“高”的庙谥。唯独当时权倾一时的辅政大臣鳌拜持异议,在鳌拜的反对下,世祖的庙谥遂改定为“章”[19]9686,于是才称“世祖章皇帝”。
3.后妃因受宠死后被追赠皇后谥,但因为丧事奢靡、且不受太后认可,未被正式纳入官方封后体系。顺治十七年(1660)八月十九日,董鄂妃去世,她死后三天皇帝发上谕“追赠董鄂妃为皇后”,八月二十六日,举行上谥礼,正式追谥董鄂氏为“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恵端敬皇后”。然而，在顺治十八年(1661)元月初七,顺治帝去世后。新帝康熙并没有将董鄂氏的谥号系上顺治帝“章”的庙谥,也没有将她的牌位供奉到太庙和奉先殿内。《清会典》中也没有关于她丧事活动的记录,她的父母也并未因此推恩加封。董鄂氏是一位满洲将军的夫人,顺治帝却横刀夺爱,占为己有。虽然董鄂氏和顺治皇帝感情甚笃,但因为董鄂妃受宠加剧了顺治帝和第二任皇后不和,故她未受孝庄太后的喜爱①。在去世前,顺治皇帝在罪己诏中也反思了自己的一大过错——给端敬皇后董鄂氏葬礼太铺张浪费“端敬皇后于皇太后克尽孝道,辅佐朕躬,内政聿修,朕仰奉慈纶,追念淑贤,丧祭典礼概从优厚,然不能以礼止情,诸事太过,岂滥不经,是朕之罪一也”[22]。董鄂氏没有受孝庄皇太后的认可以及她奢侈的葬礼都是其牌位未纳入太庙和奉先殿官方封后体系供奉的原因。
4.皇后因触犯国俗大忌被打入冷宫,死后失去谥号。孝贤皇后富察氏去世后,时为娴贵妃的乌喇那拉氏晋封皇贵妃代行皇后之职统摄六宫。乾隆十五年(1750)八月初二,乌喇那拉氏被正式册立为皇后。乾隆三十年(1765),乌喇那拉皇后陪同乾隆帝第四次南巡途中,她突然失宠。在闰二月二十八日当天,皇帝派福隆安把皇后由水路提前送回京师,理由在当时并未说明。一年多之后,乾隆三十一年(1766),乌喇那拉氏去世,享年49岁。乾隆在她死后下旨仅以皇贵妃丧礼的规制下葬。不仅如此,她死后还遭受了一系列不公平的待遇,丧仪规格比皇贵妃还低:按照皇贵妃的丧仪每日有大臣、公主、命妇举哀、行礼被取消;乌喇那拉皇后既未附葬裕陵也未单建陵寝,而是附葬在了纯惠皇贵妃的地宫内;乾隆帝下令取消她的神牌,禁止对她进行祭祀[23]。因此,乌喇那拉皇后只保留了皇后的尊号却没有谥号。
乌喇那拉皇后究竟犯了何等大错使得她遭此下场?乾隆四十三年(1778)的一条谕旨透露了其中的原因。谕旨提到“乌喇那拉氏)本朕青宫时皇考所赐侧福晋,孝贤皇后崩后,循序晋为皇贵妃。越三年,立为后。其后自获过愆,朕优容如故。国俗忌剪发,而竟悍然不顾,朕犹包含,不行废黜。后以病薨,止令减其仪文,并未削其位号。”[21]卷1057,页132由此可见乌喇那拉氏是犯了“剪发”这个“国俗大忌”。满族人只有在国丧的时候才能剪发,在平常自断发的行为简直就是在诅咒皇帝死。至于她为何剪发原因则不得而知。总之,乌喇那拉皇后因为断发犯了国俗大忌,被皇帝打入冷宫,虽然保留了后位,但死后被剥夺了谥号,成为清朝唯一没有谥号的皇后。
(四)因儿子政治实力提高而获得封谥的皇后
康熙皇帝的生母孝康皇后,康熙二年(1663)去世后竟未系世祖庙谥“章”仅谥“孝康慈和庄懿恭惠崇天育圣皇后。”因此,也既未升附奉先殿也不升附太庙。作为皇帝生母和皇太后为何遭此冷遇?在康熙八年(1669)五月公布鳌拜罪状时,才水落石出,真相大白。鳌拜第九条罪状就是阻挠孝康皇后系庙谥和入附奉先殿、太庙“罪九,皇上亲政,尊崇圣母孝康皇后,查取从前诏款,鳌拜不将配享太庙、奉先殿典礼奏请施行。此系欺君、轻慢圣母之处。”[7]卷29,页398能够阻挠皇太后系庙谥、升衬奉先殿太庙这样重要的大事,可见当时鳌拜的权势滔天,气焰是多么的嚣张,康熙帝的皇权在鳌拜的打压下是多么势微。康熙八年(1669)除鳌拜后,九年(1670)五月丙辰立即给孝康皇后系“章”的庙谥,紧接着孝康章皇后升衬奉先殿和太庙。康熙帝对生母曾经未系庙谥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康熙五十六年(1717)十一月,孝惠章皇后去世。在议定谥号时大学士马齐等大臣拟定大行皇太后谥号奏章中说错了孝康章皇后的谥号,没有给她加康熙九年(1670)系的庙谥,不称“章皇后”。康熙对此事十分重视,耿耿于怀。面对大臣直接指出了他们的错误“此奏甚属错误!尔等查太庙、奉先殿二位文皇后神主。便知其误矣”[7]卷276,页706-707。还命令部院详查这件事。大臣们进了太庙和奉先殿看见孝端、孝庄两皇后都系太宗庙谥,回来便写了奏章向皇帝承认了错误并在奏章中为孝康章皇后加了庙谥。但是还不足以平息康熙的怒火,议谥号的礼臣马齐、李光地等人受到了降级的处分。这足以见得康熙九年孝康章皇后系庙谥一事在康熙心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总之,康熙除鳌拜,儿子的政治实力得到提升,是孝康章皇后得以系庙谥升附奉先殿、太庙的最主要原因。
还有一位母凭子贵,凭借儿子政治地位提升获得皇后称号的是乾隆帝的孝仪皇后魏佳氏。魏佳氏在乌喇那拉皇后失宠后晋封为皇贵妃。乾隆四十年(1775)正月二十九日令贵妃去世,当时乾隆给其赐的谥号是“令懿皇贵妃”,并未封后。但在乾隆六十年(1795)九月三日,她所生的皇十五子颙琰成为皇太子,第二天九月初四,便被乾隆下诏追赠为“孝仪皇后”。嘉庆即位后又于嘉庆四年(1799)九月初六日,给其谥号增加“恭顺康裕慈仁翼天毓圣”10字,并系上乾隆“纯”的庙谥，成为“孝仪恭顺康裕慈仁翼天毓圣纯皇后”[24]。死后由妃再追封为后的孝仪纯皇后是清代继董鄂妃之后第二位死后由妃被追谥为皇后的妃子。不同之处在于,孝仪皇后母以子贵系上了丈夫的庙谥,牌位进入了奉先殿和太庙官方供奉体系,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皇后。而董鄂妃却因为不受太后认可和葬礼太过奢靡没能系上丈夫庙谥,没能真正意义上纳入太庙皇后祭祀体系,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皇后。
还有一个女人,既非皇帝的生母,生前又未被封为皇后,死后却享有皇后的殊荣。她便是道光帝的静妃、恭亲王奕䜣的生母博尔济吉特氏，又称孝静成皇后。那么她凭借什么被追封为皇后的呢?谜底在咸丰五年(1855)皇帝给孝静皇后上谥号的诏书中。咸丰帝说道:“（孝静皇后)念朕躬失恃于冲龄，十五载恩隆鞠抚，淑音久播。”[25]卷180,页1018原来孝静皇后之所以获此殊荣是因为她是咸丰皇帝的养母,无私地抚养了咸丰皇帝。自道光二十年(1840)孝全成皇后去世之后，宫中便无主位,皇四子奕泞也成了没有母亲的孩子。于是,道光帝晋封静妃为静贵妃，令其统帅六宫,也把皇四子交给其抚养。咸丰帝登基后对博尔济吉特氏很孝顺。道光帝驾崩七天后,便尊封养母为皇贵太妃,徽号康慈。平日里的供养和礼遇也是超规格的。咸丰五年(1855)七月初一,康慈皇贵太妃病重,咸丰下旨尊为皇太后“朕维礼缘于义,首重闱之尊养。孝本乎诚,宜崇母范之鸿称。钦惟康慈皇贵太妃,侍奉皇考廿余年,徽柔素着。抚育朕躬十五载,恩恤优加。虽懿德撝谦,而孝忱难罄。今谨上尊号为‘康慈皇太后’。福履无疆,长承爱日之暄,寿考有征,永协亿龄之庆。一切应行典礼,著该部察例具奏。”[25]卷171,页896无奈太后时日无多,七月初九日,康慈太后去世,咸丰万分悲痛,下召谕内外廷,康慈太后丧礼应俱按照皇太后之礼妥善操办。康慈皇太后封皇太后、丧礼按皇太后丧礼操办已是超规格逾越礼制的行为了,那么在为养母定谥号一事上咸丰帝迫于群臣的压力就不得不按照礼制作出妥协。咸丰五年(1855)八月庚子(初十日)咸丰帝和群臣共同商议给康慈皇太后上谥号为“孝静康慈弼天抚圣皇后”,不系宣宗庙谥,不附太庙[25]卷174,页947。对此，咸丰皇帝给出解释“详阅诸臣所奏,援引古礼。‘请于尊谥之下,不加庙谥’爰考会典所载,太祖高皇帝三后,惟孝慈高皇后配附太庙,谥号称‘高’。是别殿奉祀,称号宜殊,非惟前代之旧章，实本我朝之定制。今明禋巨典,朕不敢以感恩之故,稍越常经,景铄鸿名。朕何敢以尽孝之私,致踰定礼,自应俯如廷议。”[25]卷174,页498努尔哈赤的元妃佟佳氏都没被封为皇后,那么咸丰帝也不能为了缅怀养母,逾越祖制给养母加庙谥了。康慈孝静皇后于咸丰五年九月二十二日举行上谥仪，十月十九日举行升附仪升附奉先殿。
咸丰十一年(1861)辛酉政变后,孝静皇后的命运又有了转机。在两宫皇太后和奕䜣、奕譞联手扳倒了顾命八大臣之后,为了稳定政局和得到恭亲王的进一步支持,两宫皇太后于同治元年(1862)四月八日,以同治帝的名义下发诏书为奕䜣的生母孝静皇后加谥“懿昭端惠”并系道光帝庙谥“成”字[26]659。康慈皇太后的谥号变为“孝静康慈懿昭端惠弼天抚圣成皇后”。同年九月初一日,派恭亲王奕䜣将皇后牌位升附太庙[26]767。
四、结论
综上所述,清代帝后的谥号有以下特点:
清代帝后谥号有严格的格式限制和字数限制,组成也更加模式化。但也不乏努尔哈赤、慈禧这样因贡献卓著,打破谥法礼制限制的帝后。从选定谥号到上谥号、加谥号、系庙谥、升附礼均有一套完善的礼仪程序和严格的礼制。系帝谥的皇后条件也更加宽松,出现了雍正年间四后系庙谥升附事件和同治元年(1862)咸丰养母孝静皇后系帝谥一事。另外,谥号中没有恶谥,完全是美谥,导致谥号惩恶扬善功能失效。最后,谥号满汉合璧,在继承明制基础上,鲜明地保留了本民族特色传统。
帝后谥号的变动也与清代政治格局的变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朝代建立之初皇帝为了巩固统治,提高自身的政治地位,往往追封自己的三四代祖先。新帝登基后给父母辈上谥号,再给前代帝后加谥号的行为除了追寄孝思之外亦有此意。
谥号也成为宫廷斗争中打击政敌、笼络政治盟友的重要手段。
清初的权臣其政治实力极强可超过皇帝。多尔衮生前便追封其母为皇后,死后其夫妇被追谥为帝后。但顺治亲政后,为了削弱其亲信的实力，多尔衮夫妇及其母被剥夺帝后谥号和封号。鳌拜把持朝政时竟能决定帝后的庙谥和谥号。辛酉政变后,为了笼络恭亲王奕诉,两宫皇太后给奕诉的生母孝静皇后系道光帝庙谥并追加谥号。从清前期权臣可以决定和改动帝后的谥号,到晚期为了笼络权臣追封皇后谥号的变化中,不难看出,从清初到晚清权臣的政治实力逐渐式微。
从乌喇那拉皇后因触犯国俗大忌惹怒皇帝失去谥号一事,以及孝康章、孝仪纯、孝静成三位皇后母凭子贵因儿子的政治势力、地位提升被谥为皇后,还有乾隆帝越过内阁直接拟定孝贤皇后、孝圣宪皇后谥号中,我们也可以看出皇权在帝后封谥中,特别是在皇后封谥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它的影响往往是决定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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